刊出日期／2020.09.01
撰稿／呂其正，繪圖／蕭伊彣
校對／景澤創意團隊
若重返百年前，你會發現臺北最熱鬧的地方不在信義區，而是位在淡水河流域附近的聚落如新莊、萬華、大稻埕、大溪、三峽等地。這些地方是如何興盛繁榮起來，又擁有類似的生活方式的呢？故事要從水運談起。
｜清領時期・聚落發展與水路貿易的交互影響
清領時期，臺灣逐漸成為中國沿海居民向外開拓與移居的新天地。在尚未深入內陸、與原住民發生衝突前，他們居住在臺灣西部沿海一帶，將八里坌（八里的舊稱）、鹿港與鹿耳門作為貿易港口，行駛戎克船到中國的五虎門與廈門等貿易集點。直到他們開始耕種、採集臺灣特有農作物後，才逐漸前往河流上游定居。
臺灣山區有著珍貴的藥材、木料、茶葉、樟腦與煤礦等稀有資源，人們在上游處砍伐、收集、製作成品後，再開小船前往下游。以大臺北為例，淡水、八里坌是最靠近出海口的港口，接著是大漢溪與新店溪交會一帶的艋舺與新莊，若再沿著大漢溪往上，則有大溪、三峽等處。
清領初期，新莊可以停泊大型船隻，成為上下游中物資往來的轉運站，但到了後期，因械鬥不斷、瘟疫四起，加上河港逐漸淤積，無法停靠大船，轉運物資的功能被艋舺取代，八里坌港也逐漸遭泥沙淤積，大型船隻紛紛改至淡水港口處停靠，使淡水成為清代北臺灣的重要港口之一。
｜預防械鬥・河港聚落發展出街屋建築
河港聚落的發展其實跟「開臺祖」的移居也有間接關係，指的是在臺灣落地生根的第一代，那些不只來臺貿易，還想留在臺灣正式起厝、耕作的人。雖然他們定居在相對安全且已經開發的淡水河沿岸，仍面臨許多危險，例如：上游與原住民的衝突、中游與各郊商之間的利益衝突，還有以原鄉差異為劃分的閩客械鬥和漳泉械鬥等等。
為了預防盜賊與械鬥，新莊與松山的聚落都是與河流平行的長條狀街屋群，戶戶相連、左右兩棟街屋共用一道牆，鮮少有巷弄。巷弄若有開闢也會設置隘門，以此來控制出入，保障居民安全，在遭受攻擊或面臨危險狀況時，也能立刻關閉隘門，讓敵人難以趁隙進入。
以新莊老街為例，除了廟前的廣場與港口，多是封閉型的建造方法。人們以街屋第一進、第二進做買賣，生活起居則在第三進，而第三進的設計也緊鄰一條水流，乍看之下，就像一座長型城堡配上護城河，充分展現街屋的防禦性質與當時居安思危的概念。
由此想見，這些聚落遇到危難時能發揮堡壘般的守護力，天下太平時則是熱鬧的交易市集。雖然街屋建築不像直接架於河面上的干欄式建築，但也因貿易之故鄰近淡水河流域，並形成河港聚落，換言之，人與河川的關係，仍是實用且緊密的。
｜蓋堤防解決水患・人與河川的距離卻漸行漸遠
然而，隨著清領時期的結束，人們與河川的互動也愈來愈少。過去艋舺鄰近淡水河一代，因地勢低窪，常發生水患，令居民們苦不堪言，直到一九二〇年代，臺北廳長井村大吉花費三年時間填土造地才解決逢雨必淹的問題，至今臺北市西門國小校園還能看見紀念該工程的「艋舺埋立地紀念碑」。
除了艋舺，大稻埕、大龍峒、圓山、新店在大雨來時，排水系統也跟不上水面高漲的速度，常變成一片汪洋大海，警方還得划小船巡視各地安危。在都市擴張、與水爭地的情況下，日本政府陸續在臺北各處建造堤防、護岸，防止河水入侵人居之地。
到了戰後，興建堤防的工程愈來愈頻繁。一九五九年七月，畢莉颱風與八七水災讓政府意識大水帶來的災害，行政院隨後成立「臺北地區河川防洪計畫審核小組」，初期在淡水河碼頭與大龍峒等處築堤，接著實施第二、三期計畫，堤防愈蓋愈高，甚至將岸邊與行水區的居民趕走，以利工程順利進行。
雖然淡水河左岸與右岸因此降低了淹水機率、周遭的居民生活獲得保障，但高築的堤防和沿著河道興建的快速道路讓人們與河川的距離愈來愈遠。早期的河岸堤防也像三不管地帶，路面崎嶇、燈光稀少，成為治安死角，即使住在堤防旁，離水岸不過幾百公尺，卻因心理阻礙，讓人逐漸遠離河川。
近來，人們單車健行、貓狗散步與晨間做操等需求增加，雙北市府意識到市區的綠地不足，只能將過去蓋了堤防的河岸加以綠化，給予充分照明，或興建溜冰場、棒球場與籃球場等設施，使河濱公園成為市民休閒的選項之一，成為人們重新親近水岸的第一步。
但淡水河的航運榮光早已不再且依然有著嚴重的污染問題。當人們坐在永福橋下，有PUB、街頭藝人表演與緩和柔美的燈光，迎面而來的卻是陣陣夾帶著臭味的冷風。要到何時，人與河川的關係能更進一步，淡水河能恢復過去的清澈？或許回顧歷史，思考當下，就可以為河川做更多事情、更多貢獻。
｜作者
臺灣大學社會系與臺北藝術大學建築與文化資產研究所畢，
｜繪者
畫畫、聽音樂、觀察，用自己的風格轉譯世界。
